时隔六年再次登上量子位MEET智能未来大会，韩旭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向投资人证明“自动驾驶不是骗局”的创业者。

他的治下，文远知行现在是美股港股双料上市的“Robotaxi第一股”。

但与量子位总编辑李根的对话中，韩旭对创业8年的评价却出人意料：

我没空看成绩单。

他在忙什么？在忙300～500万年薪广招英才、在忙Robotaxi海外跑马圈地、在忙一段式端到端量产的“搏二兔”：

时过境迁，今天确实可以搏二兔了。

但对同样“搏二兔”大搞Robotaxi的特斯拉，他给出了近乎“打脸”的预言；

最近Robotaxi先行者Waymo的估值，已经达到1000亿美元。这也带动行业内“L4公司”遍地开花，对此，韩旭又毫不迟疑划出了不容模糊的技术壁垒，并直言：

“国内真正能纯无人运营的只有三家”。

从L4到L2  ，这位亲历行业从“骗局论”走到规模化落地的自动驾驶一线“老兵”，在独家对话中给出了当下自动驾驶的一线洞察，以及未来竞争的生死线。

从“骗子公司”到无人化规模落地

李根：太高兴了，韩旭又再一次回到MEET智能未来大会，现在成为全球Robotaxi第一股的感觉怎么样？

韩旭：2024年的10月24日程序员节第二天（10月25日）文远知行美股上市，一年零十天的时间，2025年11月6日，我们港股二次上市。

这一年多的时间，一直是紧锣密鼓，我们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创造了历史，这么快的速度先上美股再上港股。

上市以后，我们更多精力花在企业发展和人才招聘上，我觉得达成了两地双重上市这个目的以后，我也不会再盯着成绩单看了，准备下一步了。

李根：我很感慨，上次来的时候是2019年，当时行业还在说“自动驾驶的资本寒冬”，很难想象今天“自动驾驶第一股”的成就。

韩旭：谢谢。2019年资本寒冬，我记得当时我来MEET大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，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，就是当时账上的钱只够6、7个月的时间。

当时创新工场的李开复老师也来量子位，他已经是文远知行的投资人了，那时我的策略就是跟所有的投资人汇报一下我们的进展，因为技术进展真的很不错，看看投资人能不能再加码。

那个时候真的非常艰难，今天再跟你坐在这个舞台上畅谈无人驾驶的时候，确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
李根：你还记得当时做的一些预测吗？

韩旭：我记不太清楚了，只记得有和Momenta创始人曹旭东对话。

我当时说那个时候不适合L2和L3、L4都做，我当时用了围棋大师吴清源先生提醒聂卫平的话“搏二兔，不得一兔”，但是预测我不太记得了。

李根：你的确对Robotaxi有一些预测，我们给你找出来了，请放一下视频吧。
（注：2019年MEET大会上，韩旭曾预测2024-2025年Robotaxi开始“满大街跑”）

韩旭：我真的挺激动，这段视频一定要发给我，这是六年以前的预测，感谢量子位找出来。

大家都喜欢做很多预测，预测完了过一两年就忘了，其实预测是很危险的，预测不好就会被打脸。我看到这个还是挺感慨的，幸亏那个时候预测对了。

李根：还是很精准的，那时候精准的说一个数字，我记得你当时还担心，因为预测太过疯狂。现在文远知行的产品在全球11个国家落地，当时确实很难想象。文远知行创业8年，作为第一批自动驾驶的创业者，你觉得过去8年自动驾驶行业都有哪些重要进展、节点或结果？

韩旭：2019年是蛮重要的节点，我给预测的时候，很多人都说无人驾驶公司都是骗子公司……

那时我在做路演的时候，总要跟投资人解释这不是骗人的。而今天，广州、北京、阿布扎比都可以打到文远知行纯无人的Robotaxi。

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把最重要的里程碑告诉大家了——把安全员从车上拿下去。2019年虽然我看到了，但是我要让大家都看到，都有信心去做。

文远知行在2021年的时候，在和宇通合作的小巴上实现了Driver out（去安全员），接着在Robotaxi实现Driver out，到目前为止搞了三年多的Driver out，接驳乘客超过50万名了，没有什么重大的责任事故，这些方面都是非常好的成绩。

所以我想说，第一Driver out很重要，第二车队成规模很重要。

以前文远知行Driver out是后装的车，现在跟吉利远程合作的车，未来和广汽合作的车已经开始进入前装量产了，固态激光雷达又使成本进一步降低，让我们能够迅速地在几年内部署成千上万辆车，甚至一个城市有一万辆车——

这几个都是非常重要的里程碑。

“中国真L4只有3家”，L2/L4壁垒远没打破

李根：以前大家对于无人驾驶或者自动驾驶有L2、L4的划分，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你怎么看这个事情，到底中间的壁垒有没有被打破？

韩旭：我觉得L2和L4之间的壁垒根本没有被打破。

我观测到几个现象，今天中国很多公司其实没有做过L4，但纷纷说自己的L4战略。在我眼中你说你做L4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志：至少要有一个20、30辆车的车队，纯无人跑半年之后才可以说自己是L4的公司。

你现在就可以拿一辆L2  的车说它是Robotaxi，每个车上坐一个司机也好、安全员也好，乘客上来进入辅助驾驶模式，有问题就接管，现在就可以造这么一支伪Robotaxi车队，说你是L4公司。但我觉得这个根本就不是，真正的L4公司你要有纯无人车队的运营。

在中国来说现在真正能对外纯无人运营的只有三家，文远、百度、小马，这是很明确的。

同样的道理，做ADAS的公司，最黄金的标准就是自动驾驶系统是不是到了量产车上。这很简单，不能说我做ADAS，但是我的方案没有车厂用，这就不能说自己是做高阶辅助驾驶的公司。

中国今天把车推向高阶辅助自动驾驶，真正能用的就是文远知行、地平线、Momenta、大疆的卓驭，还有几家，这是真正的标准。

回到L4，做一个纯无人车队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。不是今天随便一个玩家说我有L4战略、有运营战略就可以的。

有的车厂或者平台可能是拿了别人家技术，买了别人车刷个喷漆说自己有L4技术，我觉得这是不正确的，你必须要有L4技术有纯无人运营才可以说自己是一家L4公司，否则的话你只是使用别人的L4技术做一家运营公司。

还有一种是拿着L2  连L3都不算的车雇一些安全员在开，我觉得这是“伪”L4公司。

李根：大家说资本市场是称重机，现在L4的公司价值普遍比L2公司高一些，也反映在大家的认可度上。

韩旭：刚才我列举了两个标准，为什么我可以这么说？因为文远知行是一家扎扎实实做L4的公司，做L2  的公司。

前段时间卓驭的CEO沈劭劼接受采访的时候说Follow三家公司，地平线、Momenta、文远知行，他们Follow技术路线比较正的三家公司。

文远知行也是一家做L2  的公司，中国这两个都做的玩家只有文远。曾经百度既做L4也做L2  ，随着极越汽车的退出，百度只做L4了。

文远知行既做ADAS也做L4，我自然有资格评判两边的难度。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，L2  做好不容易，但它的难度跟纯L4比起来是天壤之别，像在江里面做一艘小船和做一条跨洋的大船，难度差别太大了，这也是为什么L4的公司比L2  值那么多钱。

美国有家公司叫AURORA，市值大约90亿美元，没有太多运营。还有一家公司Mobileye，全球装机量几百万的L2  。

这两家市值基本上是一样的，市场其实已经给出了一些评判。

李根：非常有意思的观察。刚刚讲到文远知行以L4通用的自动驾驶技术做L2  的落地，最近也有一些评价，把文远知行、地平线还有Momenta这样一段式端到端L2  最前沿的三家叫做“文地魔”，你怎么看这个说法？

韩旭：这应该是哈利波特迷吧？

我觉得ADAS的变化很多的，各个方面都在变化，一段式端到端最近刚刚开始有，未来有更多公司会做出一段式端到端，但投入非常大，几万块的GPU显卡，大量数据……这些都是很难的。

大家会质疑我“六年前你说搏二兔不得一兔，今天你不是在做搏二兔的事情？”

我的回答是文远知行的策略一贯明确：当时我们只有Xavier，大约70TOPS，今天我们有Thor，单卡1000TOPS，L4的算力大约是在3000tops左右，所以双Thor已经到了L4的级别，这样一来L4、L3和ADAS所需要的硬件需求迅速变小——

这就相当于两个兔子腿绑在一起了，两只兔子只能往一个方向跑，你有能力的话是可以抓两只兔子的。

今天我正式回应一下，时过境迁，此一时彼一时，今天确实可以搏二兔了，而且文远知行也在坚定地做平台化的战略，既做L4也做ADAS，中国只有这么一家。

李根：确实此一时非彼一时，但现在你的友商可不止其他国内的公司，还有地球最强男人马斯克，他也做Robotaxi，你怎么看这个事情？

韩旭：马斯克一直是我非常佩服的人物。马斯克在2018年的时候说，我可以用无人驾驶从任何一个停车场到另一个停车场，比如从纽约无接管开到LA，不过今天他依然做不到。至少FSD V12依然做不到，因为我天天就在开FSD，依然无法做到从纽约无人驾驶到洛杉矶。

从2018年到现在7年过去了，关于Robotaxi我再做一个预言，同样很危险，但是我愿意做：

如果马斯克还是用Model 3或者Model Y这样的量产车，且3年之内坚持不装激光雷达，那么肯定无法在旧金山做到今天Waymo的水平。

这是我的一个预言，3年之后大家可以看看我是不是被打脸。

马斯克承诺过的很多东西的确会做到，只不过是时间的差别，往往8年、10年往后Delay，我也很期待他能做出来，但是时间要更好地把握。

AI放大人才价值，真正英才500万年薪也不止

李根：你们上市之后第一件事情拿300—500万薪资去做校招，八年前应该是30—50万，现在膨胀了大概10倍。是因为文远知行财力雄厚了给这么大的薪资，还是确实的确需要这么昂贵的顶尖人才解决自动驾驶或具身智能？

韩旭：这个问题非常好。我觉得大家深有同感，那就是AI是一个巨大的放大器，把人和人的差别不是缩小了，而是放大了。以前可能他挣10万，你挣30万，随着AI时代的来临，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可以挣300万、500万。

我的同门师弟余家辉，被小扎（即META扎克伯格）用大约3亿美元还是2亿美元请去了，是普通打工人几千倍的待遇，所以AI是人才放大器。

昨天晚上（12月9日）我到北大做校招，只要符合英才标准，300万起，500万封顶，可能对于真正好的英才，500万还远远不够。

文远知行并不是给大家画饼，过去说给股票是在空中飘着，今天（公司上市了）是真金白银地给。

AI时代我们诚聘英才，你觉得够格的话，欢迎投简历给文远知行。

8年，自动驾驶走到“AlphaGo时刻”

李根：请你面向未来预测一下，下半年自动驾驶，或者未来几年怎么看待自动驾驶，或许过几年我们可以再回放一下。

韩旭：我想第一个预测已经说了，3年之内，如果特斯拉不做多模态传感器前装量产的Robotaxi，它无法在旧金山做到今天Waymo的水平。

第二个预测，还是以8年维度考察的话，可能会出现Superdriver，会比最好的人类司机开得都好——8年之内，自动驾驶有可能会出现AlphaGO时刻，这是我的预言。

AlphaGO让大家看到AI在棋盘上全面碾压人类，驾驶这件事某种程度上比下棋更复杂，但是8年时间，随着人工智能、大模型、算力的发展，我预测会出现一个Superdriver，它比人类99.99%的司机都开得好，开得安全。

李根：感谢韩旭。最后来一个小问题，量子位一路见证了文远知行从8年前到现在，确实是很不容易的创业经历，现在很多投身AI、投身具身智能机器人的创业者，他们或许也会面临你们相同的困难或者是相似的情况。如果现在让你回顾创业历程，更早地认识到什么样的事情，或者是获得什么样的认知，会让你更开心、更顺利一点？

韩旭：开心不开心，可能是跟自己个人本心有关系。让我反思，我能够跟所有创业者分享的是善待自己。

因为当时我们钱快没有了，每一分钱都在省，越洋13、14、15个小时我也挤在经济舱里面，最后后背飞伤了。

所以我想跟大家说的是，现在资本环境比我们那时候好很多，不要放弃融资，储存好足够的粮草。

但是善待自己的健康。

李根：从你身上或者文远知行身上，体现了对理想的坚持：一直相信可以把自动驾驶从远在天边的黑科技，变成现在寻常百姓的日常。你们是真正的实践者和创造者，我为你们高兴，谢谢韩旭的分享。

韩旭：感谢李根的友谊，感谢量子位的陪伴。你们跟我们一样是有激情的创业者，8年的时间陪伴，证实了文远知行是最好的自动驾驶公司之一，也证明了量子位是最好的媒体之一。

李根：谢谢，我们因见证伟大的公司而伟大，谢谢！